漫談戰略~為何戰略書籍不會列為機密
作者: 陶盛濤戰略知識類別分類:總論
戰略如果做為一門學科~如果你想學習的話，你應該先理解的事。以下都是個人淺見，只代表我自己的想
法。若您贊同，我很高興，若您不贊同，我想這也沒甚麼。只代表你我的意見不同。
或許很多人都會先入為主的認為，戰略就是教你克敵制勝的方法。20年前，我初入戰略領域時，我也抱持
這樣的想法。但隨著所念的書越來越多，歷史知識越加豐富，現實狀況的理解越深，反而對戰略知識的本身的
疑問越來越多。首先的第一個疑問是，戰略"看起來"是很重要的，但為什麼沒被列成"國家機密"?
回答這個問題，我想先把場景拉回到17世紀，當拿破崙看到約米尼的戰爭藝術這本書時的反應。根據記載，
1805年約米尼正在法軍旗下服務，趁機把他寫的新書，拿給拿破崙過目。據說拿破崙看了幾頁之後就驚叫著：“什
麼！這是一位年輕的少校，一位瑞士人，他所講的是我的教官所從來不曾對我講過的，而且可能也只有極少數將
領能夠了解。”他再讀下去就更緊張，他說：“軍政部居然准許這樣的書出版？它把我的全套戰法都告訴了敵人，
這本書應立即禁止發行！”但過了一會他又恢復冷靜的說：“我不必庸人自擾，那些敵方將領根本不讀書，而讀書
的青年軍官又還不夠資格有指揮權。不過，這樣的書今後必須經過我親自批准始得出版。
這本書不但沒有限量出版，限量只分發給法國的將軍。反而還成為兵學上的一部重要的經典，全世界流行。
看過的人不計其數。為什麼會這樣呢?現在的軍校生，或許不是以讀書為本業，但這本重要兵書，我想都看過。從
拿破崙戰爭至今(2019)，兩百年過去，這兩百年來也是戰爭不斷，這麼多場戰爭中，敵我雙方的主將我想對戰爭藝
術這本書了然於胸者，應該大有人在。但歷史紀錄中，沒有哪位將軍聲稱，只靠這本書，就讓他打勝仗的。
我想大多數人，都會把原因解釋成-"時代因素"。拿破崙戰爭後的戰場，隨著時代進步，戰場上的武器、裝備，
都已經和1805年時，大不相同。隨著時間越遠，武器越不一樣。書中記載的戰略方法，在現今的戰略環境中，已經
不是那麼適用。那時的制勝要素，也隨之降低很多。我認同這個說法，但是我認為還有另外兩個原因，至少和"時代
因素"同樣的重要。什麼因素呢?
第一是，每個將軍對訊息的接受狀況不同，輸入的訊息不同，解釋就會不同。(其實就算輸入的訊息相同，不同
的個人還是可能會有不同的解釋，有個專業的心理學名詞，認知差異，因為認知差異不是這邊的主題，讀者請自行
參閱相關書籍)。舉例來說，假設A軍隊有10萬人，B軍隊有7萬人，B軍隊主帥"認為"敵軍的"數量優勢"，算不算優勢
，可能就因人而異，答案有好幾種。換句話說，就算你學全了約米尼的方法，就算某種情境和約米尼書中描述的情
境相似(其實這句話已經有語病了，在人的世界中，一切都是人的主觀感知來感受這個世界，因此即使我說這是對的
，你也未必信服)，你也未必覺得相似，更進一步推論，約米尼面對這個情境所提倡的對應方法，你也就不一定會
採用。
第二個問題是，因為環境、資訊不同，所想出來的應對方法，也是每個人可能都不一樣。(其實就算資訊輸入相
同，不同人還是可能有ˋ不同的想法出來)因為對資訊的詮釋不同，也可能想出的對應方法不同，相同的狀況(時、空
場景)，不同的將軍可能想出不同的方法對應。更何況一本書所能傳達的資訊量，和真實環境的資訊量大不相同。
因此一個將軍，很難只靠模仿書中(戰爭藝術或任何戰史)的案例，就簡單的能打勝仗。當然，我並非說完全不可能
只模仿這些方法就能取勝，而是能讓你簡單應用就能取勝的機會並不高。
換個方式講，書中所能描述的環境狀況及應對方法，在你的真實環境中，也很難找到一模一樣的情境，所以，
你也不太容易用書中的方法來應對真實環境。所以歷史長河的經驗教訓，沒有哪本通論性的戰略書籍，會被列為機
密。因為書中講的方法情境，在真實的未來，成真的機率非常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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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補充資訊、知識、決策、戰爭的關係
承續我對戰略的觀點，戰略的重要意涵是決策。如果將資訊、知識、決策、戰爭這些文句連起來，它將是這樣的
關係。廣義來說，國家領導者在戰略領域最重要的事情是做決策。不管是和平時期的避免戰爭，還是戰爭時期的
打贏對方，做出各種國家安全領域的決定是他最重要的任務。前文(戰略研究的書本障礙)曾經提過，決策需要各
種資訊進入決策者腦中，資訊之於決策，正好像土壤之於地球一般，沒有前者就不會有後者。
資訊在決策的七個步驟中，(一)識別問題、 (二)確定決策目標、 (三)擬定備選方案、 (四)分析評價備選方案
、(五)選擇滿意方案、 (六)選擇、實施戰略、 (七)監督與反饋，既是基礎，也都有用途。知識是一種決策者
有確信的資訊，也就是說知識對決策者來說，它還是一種資訊，不過它是比較有確信(也就是比較相信)的資訊，
知識通常是經由學習而來，所以決策者信任的程度比一般資訊高。但是就決策者來說，知識還是一種資訊。
如果很不幸的，決策者處身於戰爭環境，如果想贏得戰爭，國家領導者需做出適當的、好的決定，幕僚單位根據
國家領導者的決策擬定妥善計畫，執行層面的執行單位完美執行。這三者缺一不可。但不僅如此，戰爭也是兩個
國家行為者的資源總競爭、國家領導人的意志力大比拚。在現實環境中要贏得一場戰爭，決不是上面幾個輕描淡
寫的語句就能輕鬆帶過。每個小文詞中間的細節和困難都很多，但無論如何都必須在各層面盡我們能力做到最好
。但這樣就能打勝仗了嗎? 戰爭是兩個國家行為者的力量比拚，我們只能盡我們的力，想辦法在各層面都做到最
好，但如果敵人在一個層面上、或幾個層面，比我們更好，有時來說，一些優勢還是是先天的，靠人的努力也改
變不了。對我們來說，我們只能在某個層面盡力而為，所以有人說，國際關係是現實主義的體現。戰爭更是由現
實主義所主宰。這次2022年的俄烏戰爭，俄羅斯攻打烏克蘭。所有的西方國家(尤其是北約NATO)，雖然支持烏
克蘭，但因為怕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，或怕引起熱核戰爭，西方國家即使支持烏克蘭，但都僅止於經濟制裁俄羅
斯，軍事物資支援烏克蘭，但絕對避免自己和俄羅斯直接軍事對抗。
贏得一場戰爭的因素這麼多，書本所傳達的知識，對決策者的資訊網來說，僅是滄海中的一粟。每一場戰爭又都
有自己獨特的環境因素。想禁止軍事經典書籍的知識流通，對國家而言，那是劃錯重點，事實上，知識也很難永
久的封鎖(禁止流通)，知識會自己找到管道擴散出去，想禁都禁不了。所以軍事機密不會包含通論性的傳授戰略
知識的書籍，軍事機密只會是某個時期的實際軍事計畫、或某個時期的軍事科技，總類、一般通論型的戰略書籍
，因為很難確定它在打贏戰爭中的效用，基本上被排除在機密的範圍外，就是這個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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